《癌症的故事：一部医学回忆录》，[美]大卫·斯卡登、迈克尔·安东尼奥著，陈水平译，湖南人民出版社2024年7月出版，定价: 59.8元

◎李春雨

“粗略地说，我们中间一半的人都会被确诊患癌，其中的五分之一甚至会死于癌症。癌症现在是，而且一直都是家庭生活中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癌症的故事悄无声息、令人恐惧地代代流传下来。”

这段有关癌症的文字，出自哈佛大学干细胞研究所创始人大卫·斯卡登与普利策奖得主迈克尔·安东尼奥联合创作的《癌症的故事：一部医学回忆录》（以下简称《癌症的故事》）。

癌症作为全球主要的死亡原因之一，带来的影响不可忽视。世界卫生组织（WHO）的数据显示，仅在2020年，就有近1000万人因癌症去世，占全球死亡总数约六分之一。癌症的高发率不仅给患者带来巨大的身心负担，也对其家庭、社会和医疗系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如今随着人口老龄化和生活方式的变化，癌症的发病率持续上升，使得癌症的预防与治疗成为全球公共卫生的核心议题之一。

本书作者斯卡登既是全球顶尖的血液疾病和癌症专家，也是千万患者家属中的一员。几十年来，他始终奋战在抗癌一线，亲历医学领域的每一次突破，直面其中的挑战。作为患者家属，他深切体会过癌症带来的痛苦与无助，对陪伴与照护患者的辛酸有着更加深刻的理解。所以这本书不仅是斯卡登个人经历的叙述，也是对癌症治疗历程、医学研究进展以及医患关系深入分析的记录。

全新的抗癌之路

从1960年化疗方案的改进，到1970年首个与癌症相关基因被发现，科学的进步使癌症治疗取得了重大突破。癌症从一种令人恐惧且被认为不可治愈的疾病，逐渐发展为具有治疗和管理条件的疾病。

斯卡登提到了近年来医学界关于癌症的新理解和新疗法。分子生物学的发展让研究人员能够从分子层面理解癌症的机制，从而开发出更加精准的治疗方法。例如免疫疗法会利用患者自身的免疫系统来识别和攻击癌细胞。该方法通过激活、增强或调节免疫系统的功能，包括使用工程化的病毒和实验室改进的免疫细胞，使其能够有效识别并摧毁肿瘤细胞。

癌症疫苗是另一种旨在通过产生免疫力来预防和治疗癌症的策略。书中提到，疫苗有两种呈现，一种是预防性疫苗，如宫颈癌和肝癌疫苗通过药剂让人体对人类乳头瘤病毒和乙型肝炎病毒等致癌病毒产生免疫力。另一种是治疗性疫苗，如普列威，作为一种利用患者自身细胞制造的疫苗，可用于激活免疫系统对抗前列腺癌。

除此之外，基因疗法和干细胞研究等新兴领域的快速发展，也为癌症患者提供了新的希望和可能性。斯卡登认为，未来的癌症治疗将更加精准化与个性化。基因组学、人工智能和大数据技术的应用，将使医生能够根据每位患者的独特基因图谱量身定制个性化的治疗方案。

同时，现代癌症研究的成功离不开跨学科合作。癌症治疗团队中通常涵盖了化学家、细胞生物学家、物理学家、工程师、大数据分析师和信息技术专家等多个领域的专业人士。他们的共同努力不仅推动了癌症治疗技术的进步，还帮助医学界更全面地认识复杂的疾病体系和管理相关知识。

尽管癌症治疗领域取得了显著进展，但斯卡登提醒读者要客观看待对科学进步的期望与现实之间的差距。他指出，癌症的多样性和每位患者独特的生物学特性，导致没有一种通用的治疗方法能够解决所有问题。公众对癌症治疗的期望可能过高，过度的期望或许导致人们盲目采用未经验证的治疗手段。与此同时，从实验室研究到实际应用的转化过程依然面临巨大挑战，包括药物递送、患者免疫反应以及肿瘤异质性等因素的影响。

情感与医学的交织

作为一名医生，斯卡登记录了自己在临床实践中经历的许多重要转折点。

20世纪70年代末期，化疗是伯基特淋巴瘤的主要治疗方式，但效果并不理想，尤其是针对成人患者。最初，年轻的斯卡登在显微镜下看到这些如花朵般美丽的细胞群体时，内心充满了激动，因为他终于能在自己的载玻片中看到教科书上所描述的疾病。这对于每个初入医学领域的学生来说，都是一种兴奋与满足。然而，斯卡登激动的心情很快转化为深深的痛苦与难过。

尽管这些恶性肿瘤细胞在显微镜下如此鲜明，但它们带来的却是死亡和绝望。斯卡登意识到，这种美丽的细胞群内蕴藏的可怕癌症，将摧毁患者对生活的全部热爱和认知。他在这一瞬间体验到作为医生的双重情感，后者源于学者的激动与医者的沉重之间复杂的张力。

至此斯卡登进一步反思了医学研究的艰辛，特别是在面对患者不可避免的死亡时，医生的情感负担。同时，斯卡登呼吁在面对患者时，医者需更加注重情感上的共鸣与支持，而不仅限于医学上的治疗。他反对医疗过程中的冷漠和专业距离，并认为真正的医疗关怀应包含情感的理解。

此外，斯卡登也反思了投身医学研究所带来的个人和家庭影响。他承认，选择医学研究需要牺牲与家人在一起的时光，尤其是在研究工作面临不确定性和长时间的投入时。但他依然坚信这一选择对医学和社会的贡献是值得的。

道德与心理的困境

斯卡登通过自己母亲患结肠癌的经历，深入反思了医疗决策过程中的伦理问题。在面对高风险但可能治愈的治疗方法时，医生需要权衡治疗效果与患者的生命质量，尤其是在缺乏明确证据的情况下。斯卡登在书中进一步探讨了医生在为患者推荐治疗方案时的道德困境：如何在科学进步与患者福祉之间找到平衡，避免盲目推崇激进的治疗而忽视患者的个体需求。

在治疗过程中，患者通常会对治疗产生深深恐惧，并选择逃避医治。斯卡登从一位年轻女性被诊断出患有慢性粒细胞白血病（CML）开始，描述了当时的治疗方法，包括化疗和骨髓移植，以及患者对这些治疗的拒绝。斯卡登认为，癌症治疗的复杂性，不仅是医学上的挑战，还包括患者心理层面的抗争。这种心理状态进一步突显了癌症治疗的局限性和复杂性。

斯卡登在书中分享了自己在癌症和艾滋病研究中的经历，强调了科学研究的不确定性和挑战性。在追求创新治疗方法的过程中，研究者必须谨慎操作，以确保新疗法能够带来真正的益处，而不会对患者造成额外的风险。

斯卡登还通过紫杉醇的开发案例，讨论了从实验室到临床的复杂过程中涉及的经济问题，并指出，在这过程中，患者的个体需求和治疗决策应该得到充分考虑。斯卡登主张，癌症研究不仅是技术与经济的平衡，更是对人类生命意义的深入思考。“癌症应该看作人类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什么异常事件。”他在书中写道。

癌症，一度被认为是不可战胜的疾病，如今在科学与医学的不断突破中，人类对其的理解已从绝望转向希望。这种视角的转变，不仅体现了科学的胜利，也彰显了人性的光辉与生命的韧性。

从目睹同学离开学校再也没有回来，到学会在治疗病人时说“我已竭尽全力”，再到每当科学发现革命性药物时所激起的乐观主义……《癌症的故事》中记录了斯卡登试图理解的“众病之王”。

正如斯卡登在书中所言，“癌症不仅仅是一种疾病，它是人类面对死亡、生命与意义的镜子”。

从个人的童年回忆到作为一名医生的成功与遗憾，斯卡登博士在黑暗的隧道尽头点亮了一盏明灯，为我们打开了一扇通往癌症世界的医学之窗，也带来了希望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