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札记》，李清晨著，清华大学出版社2022年11月出版，定价：39.9元

◎丁思月

“心脏外科的故事是典型的一代新人胜旧人、少壮派不断挑战权威突破成见的故事，可大家有没有想过，今日的旧人权威，也是昔日的少壮派，可他们在当年又是如何挑战当时的权威确立自己的江湖地位的呢？比如比尔罗特、霍尔斯特德，他们曾在外科史上留下过怎样辉煌的篇章？还有最初那些挑战医界成见的女医生，她们是怎样在一个原本只允许男性从业的领域里建功立业为后来的女医生开辟职业道路的？还有许多人好奇：中国的心脏外科是如何发展起来的？”这是《外科札记》作者李清晨撰写本书之前的心理活动。

做一个普通的好医生

硕士毕业后，李清晨进入了哈尔滨市儿童医院。他本来打算把哈尔滨市儿童医院当作一个中转站，于是一边工作、一边考博，考的是肿瘤外科方向。从2007年到2012年，李清晨考了四次，次次落榜。“很多人说考硕士比高考容易，考博士比考硕士容易，我觉得也看对谁而言，我就不太擅长医学考试，横竖记不住。”

放弃考博的念头之后，他瞬间觉得如释重负，生活质量得到明显改善。

李清晨的放下，源自于对自己清醒的认知，他知道自己不是最优秀的那个。“其实你不需要是最优秀、最好的。即使你不是最好的，你依然可以把你的角色做好：值夜班时替兄弟们把好这道关口，把真正需要住院的患者收住院，让可以回家观察的患者安心回家。既然没能力去大河里做一条大鱼，那就在一个小水渠里做好一条小鱼。”

李清晨认为，自己已经躺平了。

除医生之外，他还是一名作家。出版过《心外传奇》《医生爸爸的365夜》等作品，央视播出的大热医疗纪录片《手术两百年》的文学底稿，也是出自他手。

写作没有让李清晨变得富有，也没有让他声名鹊起，他在医院还是一个需要值夜班的小医生。写作只是他的一个爱好，他也不觉得自己有文学天赋，他知道自己的才能在哪里。

和做医生一样，对于写作，李清晨也没有一定要达到的宏大目标。他说只要他还觉得写作这件事有意思，他就可以一直写下去。“有朝一日我觉得不再有兴趣了，可能随时就不写了，靠这个赚钱或靠这个出名，都不可能，因为科学和理性这套东西的受众本就很小，想赢得大多数人的喜欢很难。”

李清晨也没想过从医学科普写作跨进文学圈，他认为他跨不过去。“我写不到那样，我知道好的作品是什么样的，我不是那种有文学天赋的人，很多人对自己的一个误解就是把热情当作天赋，我觉得我有写作的热情，但没有天赋，我很清楚这一点，我就是喜欢写，但水平不高。”

在今年一次师兄弟们的聚会上，年龄最小的师弟刚硕士毕业，向师兄们请教做医生的心得体会。轮到李清晨时，他说：“我主要是向你展示一下做医生的另外一种可能性——当你不是特别优秀，你怎么把自己的生活安排下去。”

从神话故事到医学起源

李清晨在本书第一章“医神传说”中，便将神话故事与医学之间潜藏的关系串联起来了。

一名医生正在救治一个溺水的人。忽然，一条蛇爬上了他的手杖。为了不被咬到，医生打死了这条蛇。随即，他看到了另一条蛇，而这条蛇的行为，竟然给了医生灵感，改变了病人早亡的命运。

这名医生身份有些奇特。他既不完全是人，也不完全是神。他是阿波罗和凡人女孩的孩子——阿斯克勒。众所周知，阿波罗是太阳神，但阿波罗其实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医神。但是这位医神阿波罗的医术一般，连普通的外伤都治不了，曾经只能眼睁睁看着好朋友血流不止，而后死在自己怀里。

阿斯克勒虽然是阿波罗的儿子，但他其实是被半人马抚养长大的。其间，他学会了很多医疗知识和狩猎技巧。因此，阿斯克勒的医术十分高明。他立志要让全人类免于病痛。

这天阿斯克勒被叫去对一个溺死多时的人施救。这令阿斯克勒非常为难：人已经去世了，又怎么能救活呢？正当他非常苦恼的时候，一条蛇爬到了他的手杖上。为了不被蛇咬死，阿斯克勒一下就将蛇给打死了。但事情没完，阿斯克勒发现蛇的同伴——另一条蛇正慢悠悠地爬过来，嘴里还叼着东西。

这蛇看着不像来报仇的。阿斯克勒很疑惑，对这条蛇的意图很是好奇。于是，惊奇的一幕在阿斯克勒眼前发生：那条蛇将嘴里叼着的东西放到死去的蛇身上，那条被阿斯克勒打死的蛇一下子就活过来了。这是怎么回事？阿斯克勒发现，原来后来那条蛇叼着的是一种草药，正是这种草药让蛇活过来了。

他按着草药的样子去寻找它的踪迹，然后用这种草药将那个溺死的人救活了。也正是靠这种药，越来越多的人避免了早亡的命运，因此，去冥界的人就越来越少了。冥王哈帝斯很生气，就去宙斯那里打小报告说阿斯克勒违反生命法则，宙斯一生气，就把阿斯克勒给杀了。

阿斯克勒虽然死了，但是他已经取代了他父亲阿波罗在人类心目中的地位。后来宙斯为自己的鲁莽和冲动后悔，就把阿斯克勒升上天，变成了蛇夫座。

在这本书里，并不是只有王侯将相的故事才值得被记入史册，医生们的那些故事也很值得在历史长河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从这些故事中，我们可以了解到为了医学的进步，先人们做过哪些尝试和牺牲。

被挡在门外的女医生

《外科札记》这本书记载了十余个医学故事，最为吸引人的就是关于医学史上的那些女性故事。

在新冠疫情初期支援武汉的医务工作者中，90%是女性医务人员。今天，这是大家都习以为常的事情，但是在千百年的历史中，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排斥女性进入这个行业。

在19世纪前的欧洲，女性几乎被禁止学医。相传阿格诺迪斯是古希腊一位女医师，她为了获得雅典的执业职格，不得不假扮男性。女性在分娩时如果抗拒，她就会掀起衣服证明自己是女性，久而久之找她治疗的女性也越来越多，这让她被男性医生嫉妒甚至诬告她诱奸妇女、要判处死刑。她不得不当庭掀起了裙子，以证清白。

如果放在现在，大家都会觉得这很荒谬，但是在医学史中，女性就是这么艰难地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现代妇科学之父”西姆斯解救万千女性免于“不治之症”的噩梦，但是他也因种族歧视不给黑人女性使用麻药，让大量黑人女性在无麻醉的状态下忍受极大的痛苦进行手术。因为他觉得黑人对于疼痛根本不敏感、没必要麻醉。这让太多女性承受了更巨大的痛苦。

女性就医就必须说到剖宫产。剖宫产在19世纪前半叶有记录的数据中，死亡率高达75%。剖宫产几乎只有在产妇病危濒死时才会采用。

而历史上第一位择期剖宫产的女性也是为了拯救女人。幸运的是这位女性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通过剖宫产生下孩子，并且继续活了31年。

女人生孩子，可谓是九死一生，在那个医学并不发达的时候，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很多人没有条件剖宫产，即使是顺产也要面临细菌感染产褥热等危及生命的情况。

之后又有无数的医生在关于女性疾病的道路上探索，拯救了女性，也拯救了母亲。

哈佛大学的克拉克教授曾持有女人天生有病的偏见。而著名女医生玛丽·普特南·雅各比一针见血地反驳道：“对她们来说，真正有效的治疗是接受更多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