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思月/整理

去年，北京大学首钢医院（以下简称首钢医院）普外科刘京山团队论文《胆囊结石的新术式：内镜保胆取石术——3511例回顾性研究》在美国Surgery杂志上刊登。这篇文章虽然不是首钢医院普外科在国际学术期刊上刊登的第一篇SCI论文，却具有特殊意义。因为从上世纪80年代问世以来，内镜保胆手术至今已历经40余年风霜坎坷。

医者承生命之重，须匠心于行。成立于1958年的首钢医院普外科历经65年的发展，已成为一个由知名专家领衔、技术实力雄厚、人才梯队合理、学科基础扎实、优势突出的医院重点学科，尤其对胆囊疾病的治疗已在全国范围内有较大影响力，微创胆道外科技术的基础与临床研究在全国独树一帜。

第一个十年，他发出惊天一问

胆结石患者必须切除胆囊，这是医学界百年来的金标准。然而，在长时间的临床实践中，越来越多的专家学者意识到胆囊的重要性。胆囊是人体消化器官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储存胆汁的重要器官，切除胆囊后可能给患者带来消化不良、腹胀、腹泻等一系列问题，同时，切除胆囊也存在大量的近、远期并发症。有研究显示，胆囊切除的患者罹患消化道肿瘤的概率显著升高。

“患者得了肾结石，只取结石；患者得了膀胱结石，只取结石；为何患者得了胆结石，就要切除胆囊？”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一次业务讨论会上，入行初期的刘京山发出“惊天一问”。

那个时候，胆道外科专家、中国胆道镜之父，也是刘京山的导师——张宝善教授已经发明了内镜微创保胆取石技术。内镜微创保胆是随着内镜的快速发展而出现的一种先进的保胆取石技术，在纤维胆道镜直视下取出胆囊内结石，既保留胆囊及其功能，又取净结石，能够消除临床症状，维护人体的正常生理功能。而且结石取净率高、创伤小、恢复快，相比旧式保胆取石术，内镜保胆取石技术有效降低胆结石复发率。

然而，苦等多年，没有医生敢于实践。

第二个十年，首台内镜保胆手术成功

直到1992年，刘京山遇到了一位特殊的病人。

这是一名服役于国家队的专业跳伞运动员，罹患胆结石以后去了很多医院，医生都给出切胆的建议。但是，一旦失去胆囊，跳伞事业的职业生涯也就彻底结束了，必须转行，所以病人一直不肯切。他听说可以内镜保胆取石，辗转找到了刘京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尝试。

这台手术对于当时的首钢医院是一个石破天惊的决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做通了领导的工作，说服了同事们配合，年轻的刘京山跟着张宝善教授走上手术台。“要是出了问题，我一人负全责！”

现实的困难，终究挡不住先辈们要挑战的星辰与大海。

1992年1月16日11时10分，首钢医院住院部4楼第一手术室，第一台内镜保胆取石手术圆满成功！

医疗技术的发展就像滚滚洪流，推着人不断前行。到2002年，科室保胆手术从每年几例、十几例，已发展到每年近百例。此时的刘京山，已经成长为首钢医院普外科主任，正在着力培训全科医生微创保胆技能。刘京山手把手教每个医生胆道镜技术，让每一位医生轮流当他的手术助手，最终主刀保胆手术；同时，普外科团队也在不断总结归纳更新保胆手术规范、原则和标准。

第三个十年，掀起“保胆”“切胆”之争

随着首钢医院普外科团队致力推广微创保胆手术，微创保胆手术在全国医疗机构广泛开展，全国手术量逐年递增。然而，部分临床医生在手术过程中存在的问题也越发凸显：无法正确把握手术的适应证及禁忌证，胆道镜技术掌握不熟练、操作不规范，手术质量（术后结石复发）参差不齐。

于是，2009年，时任大会组委会主席的刘京山教授宣布，全国第二届内镜微创保胆学术大会开幕。这场学术界的“保胆”与“切胆”之争，发人深省。

张宝善教授的一番发言，大家至今记忆犹新：“医生为何有借口切胆，患者为何有顾虑保胆，皆因温床学说认定胆结石的高复发率。实际上，复发全因当年手术条件落后结石残留所致。切记，不是复发而是残留！现代手术中，在胆道镜全方位无死角直视下，能够完全干净彻底地取净胆囊结石。”

温床学说来自一百多年前的德国医生兰尼伯格，现在这一理论显得有些陈腐。

随后，首钢医院普外科团队为大会进行了手术演示，并首次通过网络进行转播。很快，《内镜微创保胆手术指南》应运而生。《内镜微创保胆手术指南》有微创保胆取石手术“金标准”之称，由内镜微创保胆专业委员会负责发布，刘京山教授担任该专委会主任委员。

其后，发布的《内镜微创保胆手术指南（2011版）》《内镜微创保胆手术指南（2015版）》《内镜微创保胆手术治疗胆囊良性疾病专家共识（2018版）》《内镜保胆手术指南（2021版）》均由首钢医院制定。2008年10月，内镜微创保胆被正式写入了全国医学高校教材《外科学总论》。

那是一段艰难的岁月。巨浪中，一艘小船行进在一条汹涌而逼仄的航道上，这是医学历史的无人区。好在，大厦最终在风雨中建成，尽管其间经历了无数次千钧一发的危机和悬崖勒马。

第四个十年：3511例内镜保胆回顾性研究

在国内保胆事业发展如火如荼的情况下，内镜保胆手术在国际上却基本是一片空白。于是，首钢医院普外科保胆团队在刘京山的带领下，逐步将内镜保胆手术推向国际。

保胆团队对既往的部分内镜保胆取石病例的随访资料进行了整理研究，发表了一系列优秀论文。近期发表的《胆囊结石的新术式：内镜保胆取石术——3511例回顾性研究》通过对术后胆囊结石复发率的研究，证明了内镜保胆取石作为一种全新的手术方式，对胆囊结石有明确的治疗效果，术后结石复发率不高，为胆囊结石患者提供了一种更好的选择。

通过这些论文的发表，首钢医院普外科保胆团队向全世界展示了中国医生的实事求是与创新精神，内镜保胆这种新术式也逐渐获得国外医学界的关注和认可，这对该术式的推广和发展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受益于首钢医院普外科团队保胆手术的患者远不止论文涉及的病例数。从2010年开始，普外科保胆取石术年手术量超过1000台，至今还在以每年几百台的速度增长。如今，由刘京山亲自操刀的一台手术，往往需要排上数月之久。此外，普外科保胆团队还研发了更多的微创技术，特别是微创胆道外科技术，譬如胆道子母镜技术、胆道射频技术等。

中国的内镜保胆事业，正在一步步、一天天，从无到有、从弱到强。